我摆摆手,“大夫还是去看看伤患吧。”
走出门,我靠在院子里的墙根边上,想吹吹风。
二嫂打了一盆热水来,有些不好意思地说:“弟妹辛苦了,洗洗手吧。”
“谢谢,我用冷水冲一下就好,热水留着给三哥吧。”
“我烧得多着呢,随时都有,一点儿热水都舍不得给你用吗?咱家没有那恶婆婆和恶妯娌。”二嫂将盆放在我旁边。
她见我手上有血,就帮我挽了袖子,又拉着我的手浸在热水里,酒气和血气晕开,让我有些不适地皱起了眉头。
很久了,很久没有人这样握住我的手。
从小一个人生活,毕业后又从事特殊行业,我几乎不与活人握手。
只要我说了自己在殡仪馆做遗体美容,别人看我的眼神就会突然带着一丝异样。
我没有闺蜜,没有男朋友,同事之间虽然和睦,大家多少也会有一些顾忌,互相之间也不会握手。
委托我做事的客户,也只会离我一段距离,口头致谢,包红包的时候就是两个人手最近的时候。
与人保持距离已经是我的生活习惯了。
可昨天在路上,温白氏挽着我的胳膊,半夜温瑰行冰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我,现在二嫂也按着我的手泡水,让我有些恍惚。
“苡诺,你是不是有些累过头了?你头上的伤也没好,快回房歇着吧。”
我点点头,起身晃晃悠悠走到西屋歇息。
没歇一会儿,老大夫那边收尾了,他临走前,特意把我叫了出去,“老朽的师父曾是随军的医官,因此对治疗外伤颇有心得,可惜还未来得及传下阳医一道,就撒手仙去了,若陈娘子愿意,日后有伤患需要缝合,我让人来请陈娘子,还请不要拒绝。”
哈?我立马摇头。
我虽然想赚钱,但我真的不是医生,缝死人还行,缝活人,我不敢收这个诊金。
“陈娘子先别急着拒绝,老朽看陈娘子手边也没趁手的工具,这套针先送给陈娘子了。”大夫递来一卷布囊。
这我倒是接了,确实手边没这东西,还不知道上哪儿找去。
“谢谢,不过我确实手生,今日是给自家人做,若给外人做,恐怕人家不会放心的。”
阳医的手法本来就比较忌讳,世人大众也不太接受。
大夫表示理解,“老朽明白,寻常也用不着来请陈娘子。”
温白氏询问温老三的诊金药费,大夫摆摆手笑道:“算了吧,你家老七娶了媳妇,我还未道恭喜,这钱就不收了。”
温白氏见好不收,把人往西屋领。
“那麻烦大夫再帮我看看老七是不是好了。”
西屋里,温瑰行闲适地靠在床头,头发散下如丝缎,红色的帘幕衬着肤色更显苍白。
他朝门口瞥来,眼神清冷。
不说皮相,这清绝的气质就很摄人,可惜就是太瘦了,是个病美人,养胖点应该会很好看吧,我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个想法。
温瑰行态度虽冷淡,但也配合地伸出了手腕。
“奇怪……脉象很不好,但看起来……精神不错。”大夫皱眉纠结。
温瑰行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我。
看我干什么?
他又微微蹙眉,朝大夫瞥了一眼。
看他不耐烦的样子,是想让我找个借口把人请走?
“呃,我这两日给他按摩,平衡阴阳、调理腑脏、扶正驱邪,所以他看起来还不错,但久病惊恐,气伤乱肾,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,得慢慢养着。”我努力回想一些专业名词。
大夫惊喜道:“陈娘子还通按摩?那……”
“那什么?她还能给谁按?”温瑰行冷笑一声。
大夫愣怔了一下,叹了口气摇摇头,似乎还是有些惋惜。
温白氏的重点明显和大夫不同,她紧张地压低声音问道:“大夫我家老七真的气乱伤肾了吗?”
肾是个非常重要的器官,不管是养生还是修行,古人,不,从古至今,大家都很在意。
温白氏担忧的重点显然是,温瑰行年纪轻轻如此缠绵病榻,会不会“某些功能”受损。
“老七醒后可有感觉?应当夜时和晨间有感,不过若外邪入侵,恐怕会有隐患。”大夫说的很委婉。
我低头,努力憋着,不去看温瑰行的脸,也尽量不笑出声。
温瑰行有些不耐,冷冷地说道:“我才刚醒,身体麻木、知觉未复,日间昏昏欲睡,不如问她更清楚。”
嗯?问谁?
屋里三个人齐刷刷朝我朝我看过来。
“苡诺,你有没有注意到老七?”温白氏焦急地走过来握住我的手,压低声音道,“老七如此年少,若真有问题,及时调理或许能好,这事儿千万不能拖的。”
注意啥?我怎么可能去注意一个男的有没有晨那啥!
看我耳朵红透了,温瑰行才满意地轻嗤了一声。
“他,他才醒来两日啊,身体筋肉都是软的,还需要恢复才知道有没有问题吧。”我干巴巴地解释。
大夫叹口气站起身:“如今不好判断,等老七养养再说吧,我给他开几副调理等汤药。”
温白氏一边道谢,一边将自己手上的银镯子往下褪,递给大夫,“您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,实在不好意思吃您的药了。”
奇怪,温白氏没钱吗?温家不至于一点散碎银子都没有吧?
大夫苦笑着摆摆手,“免了免了,以后老七好起来再说吧。”
温白氏立刻将镯子套了回去,招呼温老大送大夫回去,还特意叮嘱拿老七的药回来。
我被温白氏这熟练的装穷白嫖手法折服,呆愣着看两人出去。
不过半天时间,温老大拿药回来,就在院子里跟温白氏说道:“娘,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官差。”
“孙家大爷回来了呗。”温白氏不以为意。
“他们往村西头去了,听说好像是张寡妇出事了。”
我在房里,听到外面的对话,忍不住看向床上躺着的人。
“那个女人头,会不会是张寡妇?”
“你看到的只是魄而已,并不是真的头。”温瑰行笑了笑,“若是拎着头赶路,那倒好抓了。”
抓?
我有点疑惑,温瑰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公子,抓鬼干嘛?
抓鬼不是道士的事吗?